风瀟潇兮(粮票可解锁回礼动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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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亦山乙女】犹念当时蓼花浓

*宣郡

*某天一不小心入了猫猫坑……然后好像就出不来了……都怪猫猫太迷人(不是)









“楚禺,我见到她了。”


年轻的宸王嘴角浮上淡淡笑意,这笑意发自肺腑,如杯中桂酿,甚是清甜。


宣望钧遥望月色,周身化不开的清冷此刻被月光浸得温柔。楚禺不忍心打破这场幻梦,于是便沉默了下去。


“我已经很久,很久没有见过她了……”









彼时边关告急,宸王领兵出征。


可回京时,却遭小人暗算,还好云中郡主携一队人马冲入重围,与宸王配合下,成功擒住敌军首领。


“师兄,你的伤……”


只是宣望钧遭了暗算,身上伤口免不了撕裂。


宣望钧唇色苍白,淡声一句“不妨事”,正要上马,却被轻轻扯住衣袖。


他回头去看,少女正站在一整片艳红蓼花中,这灼灼烈焰中,只她是天地间唯一的青色,只她被映入宣望钧眼中。


或许是因为那时伤口果真痛得厉害,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在宣望钧心底从来不同。


鬼使神差的,宣望钧没有拒绝她的好意。


他任由自己被扯着衣袖,随她走进那一片似火蓼花中,然后掀开衣衫,将后肩伤口毫无防备地袒露出来。


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,她的话很轻:


“伤口有些深,可能会有些痛……”


“无妨。”


冰凉药膏涂抹上伤口,少女一边涂抹,一边随口道,“宣师兄,这样轻易将后背交给别人可是很危险的……”


“是你的话,就没有关系。”宣望钧即答。


她突然陷入沉默,但那在自己肩背上涂抹伤药的指尖却突然变得滚烫。


宣望钧不由得轻笑。


待走出那片红蓼,不等宣望钧一声道谢,她就转身逃似地走开了。


速度快极了。


她走开,宣望钧就追上。


碰巧这一幕被楚禺撞见,他像十分不解地皱起眉,先是问,“你脸怎么这么红?”,接着又问,“后面有敌人?”


问完,就见眼前掠过两道残影——


宸王追着她,从他面前消失了。


......他们两个跑什么?


............以及为什么越跑越快了?













回京后宣望钧有一段时间没见她。


听说云中郡主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里,打死也不肯出来……据说是怕撞见某个人。


思索良久,宣望钧决定送些东西过去——不知这样是否能让她欢喜?又能否……见到她。


于是宣望钧开始精心准备“歉礼”。


第一天是一盒精致小食。


第二天是一把南塘绸伞。


第三天,因着她迟迟没有动静,宣望钧思索片刻,果断把雪球寄了过去。


果不其然,尽管前两天她迟迟不肯出来,但雪球送去后,她很快便走上宣京大街,在各处摊贩前开始选购猫粮、猫玩具之类的事物。


宣望钧趁此,与她在街上“偶遇”。


人海茫茫,根本看不到那身青影,但宣望钧却并不着急。


猫儿识得自己的气味,自会把她带到他的身边。


虽然这样有些不道德,但在此之前他和猫儿打过商量,事成之后定会多奖励它些小零食,顺带带它多去看看她。


……只是心中仍有负罪感。


怀揣着“欺骗师妹”这种负罪感的宣望钧,已经开始在想该如何对她赔罪了。


无疑,宣望钧和他的猫儿都极喜欢她的,否则一人一猫也不会“达成协议”,主宠合作,互助共赢。


宣望钧走了没多远,猫儿就嗅到主人的气味,于是一个跃下,就从青衣少女怀中跳出,直奔主人。


“雪球——”


也顾不得什么吃食不吃食,玩具不玩具了,她提起裙摆,匆匆朝这边追来。


“雪球,等等……”


视线里骤然出现一双金纹黑靴。


少女猛地急刹,停步不前,似有犹疑。


而那猫儿呢,早已亲昵蹭进主人怀里,乖巧地趴在他肩头。


“宣师兄……”


她有些局促地侧过脸,心不在焉地将目光落在宣望钧身后卖兔儿糖的小摊上。


摊主一瞧,忙热情招呼起来:“来来来,姑娘看一看,今日恰逢七夕,又赶上本小摊’第一百位客人免费领糖’的活动,只需你与这位公子亮明情侣身份,就能免费得一对兔儿糖!”


她其实也没打算买,只是为了躲宣望钧目光,而他身后刚好又是这摊贩,才误打误撞瞧了上去。


可此刻一听对方竟误会她和宣望钧的关系,一时间竟慌乱无措起来。

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我们……”


她一慌乱,脑中便一片空白,明明想要解释,愣是解释不清,还有越抹越黑的倾向。


而宣望钧闻言,状态并不比她好多少。


少年垂眸,耳尖早已泛红。


面对摊贩的误会,宣望钧并未多说什么。


宣师兄怎么还不解释?再这么下去,旁人真真要误会两人的关系了!


在少女慌且急的注视下,宣望钧竟只是默默递过去一枚金叶子,从热情不已的商贩手里接过两串兔儿糖。


“……吃吗?”


他递来那兔儿般可爱的糖果,金眸映着少女此刻模样。


少女瞠目结舌,半天都没反应过来。


宣师兄居然不否认……啊也对,师兄一向不怎么敢和外人交流,所以被误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担下这份误解……师兄好可怜。


已经被彻底误会了,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了。旁人眼里过多的解释只会变成掩饰事实,只会越描越黑……算了,她还是不要给宣师兄添乱了。


于是半晌后,她终于接过那串兔儿糖,沉默一瞬,自暴自弃地问,“宣师兄……兔儿糖,不是……免费吗?”


所以为什么还要递出去那片金叶子?


闻言,宣望钧耳朵尖上的红越发明显,他别过头,生硬地转移话题。


“……兔儿糖,好吃吗?”


少女闻言忙轻咬了一口,直惊呼好甜。


“嗯,的确很甜。”宣望钧垂眸,唇角不自觉浮起一层淡淡笑意。


可当他抬眸,眼前的小贩视线与他对上,朝他笑得灿烂。


“……”


不好的预感。


只听小贩压低声线,对宣望钧嘻嘻笑道,“唉呀小公子可太客气了,若要谢小人也犯不着花这么多钱哪。不过若小公子爱听这话,小人倒不介意多说几句——便祝你和心上人长长久久、恩爱不相离喽!”


最后一句,小贩刻意拔高了声线。


宣望钧浑身一僵,犹如一只被猜透心思的猫,转身就朝反方向快步走去,颇有些逃跑的意味。


……片刻后,又匆忙退回原来的位置,一手牵住少女,一手抱起雪球,才急速往刚才逃的方向走。


身后传来小贩的笑声,还有那更大声的“祝二位百年好合!”


宣望钧头也不回,走得越发快了。


而他身后,少女的脸几乎快要烧了起来。













兔儿糖的滋味太过甘甜,宣望钧始终记得这滋味……只是这样甘甜的日子,从来不会持续太久。



战争又一次爆发,宣望钧和她不得不奔赴战场。

这一仗他们胜得艰难,虽然胜了,却伤亡惨重……而她,便是重伤者之一。


宣望钧抱着怀里娇小的少女躯体,薄唇紧抿成一条线,手下动作无不轻柔。


“还能坐起吗?”


少女在他担忧的视线下点点头,然后强撑着身体,从他怀中一点点爬出。


“够了,别再乱动。”


宣望钧压抑着嗓音,轻按住她肩膀,止住少女胡乱地动作。


不忍心看她痛,但不得不这样做。


宣望钧按住怀里纤细得仿佛随时能折断的可怜腰肢,对她道,“会有些痛……忍一忍。”


衣衫轻解,从肩头簌簌滑落。


好在身后这一片红蓼又密又高,可以替他们挡去几分,不至于让她暴露在别人视野之中。


宣望钧拈起药粉瓶,指尖轻弹,粉末一点点撒出来,慢慢覆盖在她肩上伤口。


“疼吗?我再轻些……”


怀里的少女秀眉紧蹙成一团,双手死死抓着宣望钧胸口衣襟,她似乎极力忍耐,但实在忍不住了,肩膀微微颤抖起来。


她赤裸着半身靠在宣望钧怀里,可宣望钧却生不出半分旖旎心思。


视野中只能看到她颤得越来越厉害的肩,如果不是素知她性子坚韧隐忍,宣望钧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哭了。


“再忍一忍,还有后背的伤……”


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煎熬。


如果可以,他希望这些伤口长在他的身上,而不是令她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

指尖无比无比轻柔地划过娇柔肌肤,宣望钧沉默而小心地替她上药、裹上白纱,动作缓慢得仿佛是第一次给人包扎。


她趴伏在自己肩头,眼眸闭得极紧,睫毛还在轻颤。


“没事了,没事了……已经上好了,不会再疼了。”


宣望钧笨拙地安慰,他向来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,在她之前,他从未多接触过其他女性。


但她这一刻一定是疼得厉害了,才会迷迷糊糊相信了这番安慰之词,“真的吗?”


她虚弱地从宣望钧肩头抬起,神智已不大清明,但能看出有几分委屈,“真的好疼……”


她嘟囔着,然后在宣望钧突变的神色中闭上眼睛,直直栽倒进他怀中。






再睁开眼时,身体已然是处在战场之外了。


少女愣愣盯着头顶晃动的车顶,听着车外“吧嗒吧嗒”的马蹄声,慢慢张口问,“我们要去哪里……?”


听到膝上传来动静,宣望钧迅速放下手中兵书,小心翼翼搀扶起她。


“你醒了?可要吃点什么?”


她摇摇头。


“那,要喝些水么?”


她点点头,宣望钧便伸手取过一旁早已备着的热牛乳,让她顺势靠在怀里,一点点喂给她。


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宣望钧,后者会意,放下牛乳,道,“想要什么,直言便可。”


她默了片刻,终于嗫嚅着开口,“不要牛乳,要茶……”


宣望钧忍俊不禁。


“好,再喝一点牛乳,就给你备茶。”


“唔……”


“听话。”


她失血过多,不宜饮水过多,反而需要补充些营养的东西,否则宣望钧也不会来回与她“讨价还价”。


不情不愿地,就着宣望钧的手,少女慢腾腾地低头啜了几小口牛乳。


片刻后,她抬头眼巴巴望着他,眼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。


宣望钧再也忍不住,轻笑着摇摇头,“你啊。”


随后端来一小杯清茶,不多,但够她解渴了。


她咕咚咕咚几口下肚,露出猫儿般满足的神情,就差翻出肚皮让他摸摸了。


宣望钧扶着她重新躺回他的膝上,正要拉来一旁绒毯盖上,就听她“咦”了一声,“宣师兄放在手边那本,是医书吗?”


她记得宣师兄向来只看兵书的啊。


宣望钧默默拉过另一本兵书,挡住那本玄青的册子,顺带将她的好奇心一同堵回去。


“宣……”


几根暖玉似的手指盖住眼前,宣望钧声音带了分赧意,“……睡觉。”


她只好静静地不说话了。


这人一害羞,不是转移话题,就是转身逃跑。现下同在一辆马车,他逃也逃不掉,毕竟总不能扔下伤病不管……


于是便挡住她眼前,不许她偷看。


“哦……”


她的脸颊似乎微微鼓起,像是有点不开心,但很快还是平静地睡着了。


宣望钧这才移开盖在她眼前的手,一同移开的,还有另一本玄青封面的小册子。


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六个大字——女子止痛要术。








倘若他和她能够一直如此就好了。


有时宣望钧会这样想。


而他不知道的是,民间对于宸王与云中郡主携手并肩的故事,向来津津乐道。


尤其在从某些不正经话本中得知——宸王为云中郡主“守身如玉”许多年的故事后,百姓们背地里更是将二人的关系捆死在了一起。




某次出征归来,宣望钧与她在街上并驾前行,闻讯赶来的百姓簇拥上来,为大景的守护神凯旋而欢呼庆贺。


看到百姓脸上的笑容,她亦是跟着笑起。


“宣师兄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你看,大景如今安宁和平,百姓安居乐业……这些都应归功于你和将士们,若非有你们,这天下不知该多么支离破碎,百姓恐也无法安生……”


宣望钧摇摇头,“错了。”


迎向她的目光,宣望钧掷地有声,道,“是’我们’。”


不是“你们”,而是“我们”。


“是你与我比肩,是你与我同行,因此,不该是’你们’,而是’我们’。”


她一愣,随即身边传来几声吃吃轻笑,几名女子眼神暧昧地在她和宣望钧身上来回移动,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。


“宸王殿下说得真对,不过有一点,姐妹们倒是十分好奇……”


她下意识看过去,却听那些女子掩唇轻笑,下一秒,问出一句不得了的话来。


“不知……我们这些小百姓,几时能喝到宸王殿下与郡主的喜酒呢?”


轰——


脑内犹如火山爆发,少女霎时脸蛋通红,连续说了好几个“我”,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憋不出。


半晌,她猛地回头,求救似的看向宣望钧。


“宣师兄!”

向来清冷的少年亦是红透了耳根。


其实本不必解释什么的,他们两情相悦,这在整个大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。


然而迄今为止,她似乎对于这件事已“人人皆知”还没有一点自觉。


宣望钧无奈叹息,在众目睽睽之下,从马背上伸来手,轻且牢固地握住了她的。


这副姿态,像是存了几分私心,又像是单纯想要告诉她“师妹,虽然很想帮你,但显然你我之事,已经瞒不住任何人了。”


周围发出善意的哄笑,百姓们一个个眼放亮光,一副看上去比两个正主还兴奋的模样。


“是真的是真的!”


“我就说吧,宸王殿下和郡主之间肯定不一般!你们还不信,非说是谣言!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
“这可太好了,咱们的郡主和宸王本就该是天生一对儿!不接受反驳!”


“反正我站这对儿!”


她终于承受不住脸上热意,先一步挣开宣望钧的手,抖动缰绳,命马儿朝前跑去。


“唉呀!郡主跑了,殿下快追啊。”


百姓们又是一阵起哄。


不用别人多说,“罪魁祸首”只是怔愣片刻,便立马追上去。


少年宸王用力夹了下马腹,马儿便撒开蹄子,欢快朝少女的方向跑去。


糟糕,自己大概惹她生气了。看来回去后,需得好好赔罪才行。


心中虽如此想,但唇角却不可控地轻扬。






而在两人跑远,身后的百姓们仍是欢笑不止,却无疑都在祝福着这对璧人。


这是大景的守护神啊,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这对璧人能够喜结良缘,携手共度余生了。









不久,民间开始流传宸王和云中郡主不日将结亲的消息。


——这次并非百姓的臆测,而是真真切切,从宸王府和南国公府上传出来的消息。


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后,许多百姓仿佛自家儿女要成亲那般,在街头敲锣打鼓,庆贺了整整三天。


可战争并不会因此停止。


这天下依旧动荡不安,大景之外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块疆土——谁会不垂涎一块肥美的土地呢。


于是来不及完婚,两人再次匆忙奔赴战场。






战场上瞬息万变,一不小心,就可能丢了性命。


这一点,宣望钧和她比谁都清楚。


开战前一天夜里,宣望钧捻着一枚指环,珍而重之地为她戴上。


“此行万分凶险,你留在宣京,待我……”


但她摇摇头,伸手挽住了自己的臂弯。


“不是说好了,要一同并肩的吗?”


“而且,我们是夫妻呀。”


她笑起来,眉眼清丽如画,衬得月色都黯淡几分。


“夫妻,不就该同担责、共进退吗?”


宣望钧一时无话。


“宣师兄,”她指指景朝的方向,示意他看向万家灯火,语气很轻。


“你看,万千灯火,明灭就在一夕之间。”


“倘若连你我都退缩,那谁来护这山河无恙?谁来护百姓安然?”


宣望钧沉默地看着她,良久,他慢慢握紧那双手,“好,”他沉声说,“我们同担责,共进退。”


少女笑起,月辉洒进她眸中,亮亮的,叫宣望钧此生都不敢忘记这一刻。





离去那日,街道上站满了百姓。


百姓们目送着军队离开,人群从宣府门前排到了城门口。直到宣望钧和她快要踏出那道城门,百姓终于忍不住扑过来,如潮水涌动,一遍遍喊着少年少女的名字。


“郡主、宸王殿下,要平安归来啊!”


“一定要平安啊。”


“要平安回来啊——”


那两道身影驻足城门前,久久不能语。


“要回来啊。”


“要回来啊!”


“要回来啊……”


男人,女人,老人,孩子——一遍遍嘱咐“要回家”的声音中,有人哽咽,有人忍泪,亦有人高高举起手里的平安符,想把它递进少年和少女怀中。


但分别在即,还未来得及将两人细看几眼,他们就被缓缓合拢的城门隔绝在一堵城墙外。


那两个纤薄背影消失了。


可城内,却无人率先离去。


人潮拥挤,久久不肯散,百姓势必要等他们的孩子回家。
















烽烟起,战鼓鸣。


两方厮杀,血流成河。


手脚渐渐使不上劲儿,围上来的敌人却一次次增多。


云中郡主咬牙挥剑,可身体突然失去力气,她重重跪倒在地。


身体……不听使唤了。


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,云中郡主惊诧地瞪大眼,仿佛全然忘记自己已被敌人包围。


为什么……?


直到利剑架上脖颈,她依旧没能回过神来。


而另一处,一个不起眼的人影从后靠近,逐渐接近宸王。


“殿下小心!”


眼瞅着一支羽箭射来,那个人影扑上前,生生用身体抵挡下射向宸王那一箭。


“呃!”


他捂住伤口,脚步虚浮地后退一步,斩落一支箭矢的宸王伸手将他搀住,拉他躲过侧方射来又一箭。


“你怎会来此?!”


宸王拉着这个瘦小的少年躲过又一场砍杀,正想将他推到自己身后,却听少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,“郡主……”


宣望钧心口重重一跳。


“师妹怎么了?”


焦灼把心脏烧得无比惶乱,宣望钧按住少年,低声喝问。


少年用力喘气,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话。


“郡主……被擒……”












两方阵营对峙,局面陷入僵化。


宣望钧看着少女被从敌军营中推出,放在剑上的手指一点点攥紧。


宸王慢慢地,慢慢地垂下手,腰间的利刃被日光照耀发亮,他却不再触碰。


他应该举起这剑,守护身后万民。


可他,不能。


那是他的妻子,是他此生唯一想要相守的人,他做不到放弃……他做不到。


敌人开出条件,只要宣望钧投降,便放少女平安归来。


可是……可是,身后的百姓怎么办呢?


若城池失守,百姓……便只能面对一条死路。


一方是万千百姓,一方是唯一的挚爱。


宣望钧痛苦地闭上眼,脑中浮现少年伏地长跪的画面。


“一切都是我的错,是我在郡主的饮食里下了药……”


“可我别无选择……他们抓了我的弟弟和阿娘,逼我把药倒进将士的伙食里,我不想阿娘死、也不想弟弟死……”



宣望钧垂眸看着少年,这个他和少女一起从战场救下的少年。彼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伏在他们脚边,感激地痛哭,说多谢郡主、殿下救命之恩,此生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这恩情。


那时他们是怎么做的呢?那时他和少女只是忙将少年扶起,却从未打算让这少年报答所谓救命之恩。


谁知,一时的善举,换来的却是背叛。


“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,”宣望钧远远看着他,第一次觉得人心这么冷。


“你说过要报答救命之恩,她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回报!可你……”


可你却出卖了她。


少年伏地痛哭,哭得肩膀颤抖,好像有什么就要坍塌。


宣望钧疲惫地阖眼,他抽出利剑,从少年身边走过,但下一刻少年却扑到他脚边,一次次求他杀死自己。


宣望钧侧身避开,“我不会杀你。”


他提剑走向营帐外,“我提剑是为了守护,不是为了杀死要守护之人。”


他提剑走进风雪,身后是国家,是万民,身前是无望的风霜与硝烟。


宣望钧立在天地茫茫中,头一次不知该去往何处。


良久,他看着茫茫雪花落下,呢喃着,轻声问,“父亲、母亲,我该怎么做……”









“宸王殿下可想好了?”


“究竟是要你的未婚妻子,还是要身后这座城池?”


宣望钧抬起眼,却撞进少女坚毅的眼底。


他看见她缓缓摇了摇头。


宣望钧握紧手中剑,指甲深深嵌进皮肉,血液顺着指缝“滴答”溅落,最后没进脚下泥土。


他迟迟没有说话,两方将士便这么僵持着。直到少女的声音响起,她对敌方的将领说,让我来劝他吧。


也好。有了自己未婚夫人的劝导,想必这宸王也能更快降服。


敌军首领点点头,并不对这水中莲花一样柔弱清隽的少女抱有太大防备心。


于是两个士兵模样的人上前松了绑,正要将她推上前,却见她突然转身拔剑,横剑于颈前,低喝着“别过来”。


被抽出刀剑的士兵不敢再动,唯恐她真的自刎于此,到时候将再无要挟宸王的筹码。


敌军首领“啧”了一声,“都退后!”


但也只是让空间稍微扩大一些,她仍被困在层层包围中,纵使云中郡主再如何能耐,也不可能一个人冲出重围。


而就算她真能逃出去,宸王也根本来不及救人。


再者……这小小女子,当真有勇气自尽么?恐怕只是虚张声势罢了。


于是敌军的首领又松懈下来,他懒懒靠着座椅,状似好心地劝道,“郡主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,你逃不出去的。与其垂死挣扎,不如乖乖配合,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……”


可他错了。


她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逃。


少女的声音遥遥传来,“宣师兄。”


宣望钧抬头与她眸光相撞,他张口想说什么,可喉咙里仿佛有一根利刺哽住,叫他什么也说不出。



“宣师兄,我不要你为难。”


“你不忍心做的决定,就由我来做。”


她突然握紧剑身,高声道。


“我不要做俘虏,也不要做你的软肋。宣师兄,我要大景再不起硝烟,要百姓可永世长安。我要你……不愧此心,不负此志。”


那一瞬,她握紧了利刃。而宣望钧却只能徒劳看着一切发生,甚至来不及阻止。


“拦住她!”敌营将领反应过来,急急喝道。


可是已经晚了,云中郡主挥剑自刎,鲜血溅上那些陌生的将士面孔,艳如红蓼。


他们围上去,怔怔看着她倒下。


“师妹——!!”


天上好像下起了雨,有人哽咽着号令进攻,云中郡主躺在陌生的土地上,遥遥望着天际燃起的一把火——


直到火焰一点点爬到身前,瞳孔里倒映出漫天火光。


她终于缓缓阖眼。


真想回家啊……








那场火烧了整整三天。


三天内,火焰所过之处无不是一片焦黑。


千里战火,将敌军的粮草烧得丁点不剩,哪怕这三天雨从未停过,哪怕敌营拼了命地扑救,仍于事无补。


这场仗,是景朝胜了。


“阿娘……”


少年手里提着火把,站在雨里,站在浇不灭的大火中,闭目仰头。


“阿娘、弟弟……我终于,做了一件对的事情。”


火焰爬上脚踝,撕扯啃噬活人血肉,似要把所有罪孽烧尽。


那个瘦弱的人影扔掉火把,转身走向滔天烈焰中,直至被彻底吞噬。


















宣京的街道上,再也看不见一对少年男女并肩骑行。


人群中不时传来低泣,有人看着那少年独自骑马的背影,不解地问询:


“郡主姐姐去哪里了呀?”


没人能够回答。偶尔有人想要开口,却在张嘴那一刻,话音被哽咽取代。


他们只是远远望着活下来的那个人——无人相陪,他便比从前更沉默,也更冷清。


恰巧台上戏子落下一句唱叹,唱着“去时一双人,归来只一影“。


唱罢又是一叹。


并肩之人,终究食言了。














楚禺曾以为,失去那个人后,宣望钧会就此消沉。


可他没有。



宸王自始至终记着与她的约定,不曾背弃哪怕一次。


他向圣上自请戍守边关,驻军扎营在一片灼艳红蓼附近,仿佛除了边关,还要守着什么。


只是偶尔,军中无事的时候,他总喜欢一个人待在那片红蓼里,一待就是一整天。


楚禺知道,挚友心中念着一个回不来的人。


他念着那个人,一遍遍在心底念着,有时念着那个人,竟喝得酩酊。


楚禺便也沉默着,一杯一杯同他喝着。


半醉半醒间,耳边似乎悠悠响起京城小曲。


楚禺模糊地想起一首曲子,他不知道宣望钧是否想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留在梦里。


“但愿长醉不复醒,便此身入梦,长留。


便无怒无怨,无喜无忧。无谓悲苦,无谓凄惶……”


但楚禺知道的,他不会沉湎酒精,更不会长留在梦里。


那个人和他约定过的,要守一方平安,要护家国长存。


即使无数次萌生抛却一切去寻她的想法,但答应过她的,宸王从不会食言。


便在这时,楚禺撑着头看向一边,却发现挚友突然没了身影。


他一惊,随即很快平静下来,慢慢走到营外那片红蓼去。


挚友果然怀抱一坛空了的酒,醺醺睡倒在一片蓼花中。









“殿下……望钧……醒醒……”


宣望钧迷迷糊糊醒来。


“望钧,你怎么在这睡着了?怎么不回营帐?”


宣望钧缓缓睁眼,慢慢松开怀中那坛空了的桂花酿,浅浅笑起。


“楚禺,我梦见她了……”


“我已经很久、很久没见过她了……”


他的瞳仁里是化不开的温柔,温柔得让人觉得不忍。可即使楚禺想了再多的劝,到最后也都化作了沉默。


是不是只有相思成疾,不归人才肯入梦?


楚禺说不出一句话。


自她离去,眼前的少年便少了分生气。


他还是同曾经那般沉默寡言,还是同曾经那般冷冷清清。


即便如此,从前也还能偶尔窥得几分笑颜,可自那个人去后,楚禺再未见他笑过。




“……望钧,回去吧,已经太晚了。”


“是啊,太晚了……”宣望钧呢喃。


“你说这么晚了,她看得清回家的路吗?楚禺,我怕她找不到路、怕她找不到我……”


少年宸王提酒,仰头才发现酒坛早已空了。他笑,却不知有几分是在笑自己。


楚禺沉默。


半晌,他不再劝他。


他和宣望钧一样,缓缓在那片红蓼中坐下,看着这烈焰般的火红铺满河岸,直到过了很久,很久,他看着远方,说。


“……我和你一起。她不会找不到回家路的。”


宣望钧又笑了,这次却不是自嘲。


“嗯……她不会找不到的……”


他眸光熠熠,语气很轻。


月辉照亮满岸蓼花,半醒半醉间,宣望钧仿佛又看见一片如火赤艳中探出一个清丽人影。


刹那,他放轻呼吸,下意识伸出了手。


而在同时,人影向前缓走几步,像感应到什么,突然回了头。


她笑了起来。


笑着,笑着,转身提起裙摆,向他奔了过来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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